菠萝的海

晚钟

      我们对1692年之前的事一无所知。
                                                     ——题记
       一.
       A.
       马尔福一家哭成一团,没人管他们。
       各人有各人的悲伤或者庆幸,而乔治·韦斯莱有两个人的。他坐在廊桥的断处,耷拉着两条长腿。弗雷德,他们说,我俩只有一次可以看到对方老去的样子,可是我居然同时看到了彼此死去的样子。弗雷德,听赫敏说,麻瓜也有办法复制一只耳朵或者一个乔治·韦斯莱,可是,你本不是我的复制品。弗雷德,笑话商店怎么办,没有你,那些点子没有一个是有趣的。他们能够分辨出自己失去的是哪一个儿子、哪一个弟弟,哪一个兄长或者哪一个朋友,可是我分辨不出——弗雷德?乔治?乔治?弗雷德?哪一个?我们打娘胎里就没有分开过,现在你也在我身边,对不对?
       乔治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别胡思乱想了,快回去吧,大家都需要你。”他回过头张望,什么人也没有。
       弗雷德,同来,何事,不同归?
      “好了,”卢修斯将一绺乱发别到耳后,站起身,“我们去见见你们的校长。”德拉科抽噎着任母亲将自己拉起来,沾满尘土的手胡乱抹去眼皮上泪水的一刹那,一片具有实体的空白在余光里像梦一样消逝了。两个念头同时浮上德拉科的脑海,但他摇摇头,依旧只盯着父亲的袍角,倚着母亲的手臂向前走去。
      “马尔福先生,我没想过会在这儿看见你。”发髻重又一丝不乱的麦格教授语气和目光一样锐利。不过,对于走过来的马尔福一家,和那些撇撇嘴、像避瘟疫一样快步闪开的人相比,原地不动的米勒娃·麦格应该得到足够多的感恩戴德。卢修斯尽量维持着嘴角的弧度,轻轻掸了掸衣襟。德拉科下意识地攥紧手指,似乎打不定主意该向父母身后躲一点还是就站在现在的位置,细碎的笑声钻进耳朵,他没有什么反应。“麦格教授,我和纳西莎得把德拉科先带回庄园。现在……既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有些事务不得不向他交代了。哦霍格沃茨的重建工作,如果有马尔福帮得上忙的,我们一定全力以赴。”麦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正要说话,纳西莎哑着嗓子开口:“校长,德拉科还能回来上学吗?”
      麦格看着纳西莎,许久没有做声。
      德拉科的眼圈又红了。
      “纳威,你看见哈利了吗?”  纳威匆匆忙忙咽下一大块生菜,鲠得他从脖颈到额头全红了:“没……没看见。”金妮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叹了口气,在纳威对面的座位坐下:“妈妈说,她想见哈利……”纳威递块面包给她:“你……你还好吧?”金妮勉强笑笑:“听你一说还真有点饿了——纳威,”她接过面包,“你毕业后也去当傲罗吗?你奶奶一定会为你自豪的。哈利也很希望与你共事。”“不。我想……”纳威低下头扒拉着盘子里的布丁。
      哈利和德拉科擦肩而过的时候谁也没有看对方一眼。
      但是在两人朝相反的方向各拉开四步距离时,德拉科突然松开了母亲的手。
      “波特!”哈利迟疑了半秒钟然后转身,德拉科刹住脚步,尴尬地低下头,摸着鼻子。
      “我本来是要去找你……你们的。我不能再去找伏……神秘人了。可是我碰见了……”德拉科瑟缩了一下,“我没有魔杖。我没有办法。我怕他杀了我,所以……”
      “你不用解释。”哈利疲倦地垂下目光。德拉科·马尔福终于在哈利·波特面前俯首,可是哈利·波特一点也没有扬眉吐气当家作主的感觉。哈利觉得自己和德拉科都没有经过认真考虑便决定了要做敌人,而如今他已经不想失去任何东西了,那么,要拿这个结结巴巴表达“请求原谅”的德拉科怎么办?他不敢看我,是的他又不敢看我……哈利觉得胸口发闷。德拉科的金发乱七八糟地覆在头皮上,颜色比之前的哪一天都灰败。哈利不愿意可怜他,也就顾不得自己的话可以有多少种不同的理解方式了。
      于是当哈利抬眼再也望不见哪怕一个浅金色的后脑勺时,他只是用力吸了吸鼻子,继续向格兰芬多塔楼走去。
      B. 
      德拉科·马尔福站在父母亲的尸体前。
      罗恩且战且退中后背撞到什么,一个趔趄时斜斜发射出去的咒语不偏不倚地击中对面食死徒的眼睛。那家伙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罗恩松了口气,笑着回头。
      “马尔福!”魔杖对准了这个“两面三刀的混蛋”的心脏。
      下一秒钟,他看到德拉科空空如也的双手以及马尔福夫妻的尸体。
      罗恩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似是忍笑,似是欲言。
      “你不帮忙也不要站在这儿挡路好吧。”他捏紧魔杖转身的时候这么说。
      大概……十一岁之前,德拉科相信自己是一直为自己的家庭自豪的。
      “母亲,我想过了。那个波特,没什么了不起。” 纳西莎对儿子道了晚安,走出卧室,正待掩门,没想到德拉科那唧唧呱呱的声音如影随形地追了出来,灯下捧着一本书却显然神游天外的卢修斯习惯性地皱皱眉。纳西莎不禁失笑,回到儿子的床前,戳戳他气鼓鼓的小脸:“怎么?你还在想着他呢?”“如果他真的是得天独厚的巫师,即使身陷麻瓜界,这些年也早该做出——哪怕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了。神秘人在这个年龄做不到的他应该做得到才不负‘战胜神秘人’的名声。既然他没有,那么当年……也许他的魔力一次就耗尽了……就算没有耗尽,自己不能理解的,就不算真正属于自己的……莫名其妙得到的,一定会莫名其妙失去!”德拉科宣布完自己的学说,看见妈妈不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盯着自己,想不通什么意思,轻轻“哼”了一声,陷到枕头里准备睡觉了。
      “宝贝,你是个天才。”然后他感受到落在眼睑上的吻。
      后来,在曲意逢迎的社交中,在众星捧月的虚幻里,德拉科渐渐忘记了自己曾有过的弘论。
      但马尔福没有忘。
      “波特没什么了不起!”
      十一岁开始,德拉科极为不舒服地发现这句话背后的东西:马尔福,也没什么了不起。
      比如说,对面那一个、两个、三个……出身都没自己好的男孩女孩,全不因自己是个马尔福而表示崇敬,那么“马尔福”这个出身真的值得自豪吗?比如说,我不知道他是波特他也不知道我是马尔福的时候我们尚可聊几句,有朝一日他知道了就像甩开叮在手上的毒蝎一样甩开我,那么是不是我不是马尔福他就不会这么做?比如说,马尔福身边只有克拉布和高尔,波特身边倒有韦斯莱和格兰杰……哼哼韦斯莱不过是个没教养的穷鬼格兰杰不过是个书呆子泥巴种……比如说,马尔福从记事起就骑着扫帚到处飞,到头来永远不能比波特先抓住金色飞贼……波特的父亲是出色的找球手,他也是;我的父亲是差劲的食死徒,我也是——好,真好。比如说,马尔福考试考不过父母都是麻瓜的格兰杰。比如说,巫师棋……哦算了我连布雷斯都赢不了,据他说韦斯莱家的小儿子可是下遍学院无敌手。比如说,马尔福永远不能为斯莱特林赢得学院杯。比如说,父亲认为待在阿兹卡班外面能发挥更大的作用而黑魔王并不认同。比如说,外祖父家即使只剩下一个人也比我们家强得多。 比如说,那个狼人不靠博格特也知道马尔福到底怕什么。比如说,就连魔法部的那帮饭桶都能在我们家耀武扬威。比如说,斯内普,原来他全是为了波特。比如说,克拉布竟然能说出“你和你爸爸都完蛋了”这么聪明的话……而他死了,我为什么还是有些难过。比如说,尊贵的马尔福先生和太太,到底还是同妖精、怪物、败类、泥巴种一起倒在了这肮脏的地上。
      “哈利!”罗恩脸红得跟他的头发一样了,像一台冒着烟的蒸汽机车一样跑过来,赫敏跟在他身后,微笑着摇头。
      “呃,哈利,马尔福在那边……我是说德拉科·马尔福……其实我是说……”罗恩的脸红加深,“那小子,以后没人给他撑腰了。”“唔?”哈利轻轻皱起眉头。“对。”罗恩长吁一口气,“问题在于那个疯子一直站着发呆,阻挠我们清理战场……”“我知道了。”哈利沉吟地说。“他们真的都死了?”赫敏咬着指尖,有点怀疑。“我看没错!马尔福现在没魔杖——各色魔咒满天飞都没有打中他,梅林真是年老眼花——可他对靠近的人瞬间就能呲出牙来,你以为是为什么?”罗恩耸耸肩,“不过依我看,只要照他鼻子再来上一拳,他就又像一条死狗一样没什么用了,你们干嘛拉着我……”
      哈利慢慢踱远,赫敏看着他,若有所思地握住罗恩的手臂。 
      又来了几个人,俯身作势要抬走卢修斯和纳西莎。
      “别动!”德拉科声音沙沙的,听到的人只是用略带挑衅的眼神看着他,仍然弯着腰。
      但是接下来他们看到了德拉科身后的什么,就悄无声息地走开了。
      四周的光线早已很温柔,德拉科仍眯了眯眼。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让哈利听得清清楚楚。
      “我比隆巴顿有头脑,我比格兰杰有血统,我比韦斯莱有钱,我比波特有……”
      德拉科转过身。巴诺米洛与长相思。
      “波特,我现在没什么比你强的了。”
      “马尔福!没有人要和你比!”
      “是啊。我怎么配和你……比?作对?为敌?哈哈哈……”
      德拉科仰天大笑,直到泪水爬了满脸。
      他跪倒在父母的尸体前,捂着眼睛呜咽不住。
      为什么,又是我,看见他哭。哈利在心中叹了一声。
      “马尔福……过来吧。”哈利抿抿唇,打算回城堡。
      “哦对了。”德拉科撑在地上的胳膊猛地一抖,又缓缓放松,“我会在马尔福庄园。”他一边站直一边说,“随时领罪。”声音一点也不像哭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哈利皱着眉回头喊道,随即惊讶地瞪大双眼。
      马尔福夫妻的尸体不见了。
      德拉科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方丝帕,拭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说完话,德拉科将丝帕掖进袖口,一手背在腰后,欠了欠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哈利告诉自己:他很快就会“噗”的一声不见了。就像他父母的尸体一样。
      可他越来越小的黑色背影怎么一直在那儿一直在那儿?
      就连那比平常大了两倍也亮了两倍的夕阳也吞不灭似的?
      哈利闭上了酸痛的眼睛。
      二.
      A.
      唐克斯在格里莫广场的上空变出一轮满月。
      “莱姆斯,你可以放心地欣赏月色了。”
      莱姆斯·卢平一点声音也没有地走到妻子身后,对她的头发施了个魔法。
      尼法朵拉·唐克斯·卢平的头发“嘭”地成为爆米花的形状,她满脸崩溃地扭过头,卢平的表情无辜得令她立刻没了脾气。
      “卢平教授。”“我们需要您。”“来我们的把戏坊。”“做顾问。”弗雷德和乔治手拉手踏着《威廉·退尔进行曲》的节奏走来。
      多比重重地拍了一下罗恩伸向鸡腿的魔爪:“罗恩·韦斯莱先生虽然是伟大的哈利·波特的朋友,也不可以在宴会开始前吃鸡腿。”罗恩讪讪地挠挠头,而由远及近的“小~罗~罗~”让他立刻忘掉了鸡腿,赶快跑路了。
      卢娜从刚才开始就一个人在那儿跳着她转圈圈的舞,而秋·张依偎在塞德里克的怀里出神地看了很久,塞德里克已经忍不住在人群中寻找克鲁姆了。所以当卢娜突然停下并说“秋,可以教我中国的美丽舞蹈吗”时,塞德里克笑逐颜开地说“卢娜你可算是找对人了”然后蹦跳着跑远了。
      赫敏捂着笑痛的肚子,蹲身捡起笔记簿,一边嘟哝着“教授,我们以前都不知道您这么……”一边继续清点人数:“有创意。唔,海格……和洛夫古德先生在一起欣赏毛毛虫……珀西……梅林复活!他居然进厨房了!科林?科林!别再拍了!校长他们快到了吧……”赫敏揉揉眼睛,“梅林的眼镜……不,哈利的眼镜,我认为我需要哈利的眼镜。”
      “格兰杰小姐为什么需要哈利的眼镜呢?”阿不思·邓布利多挽着麦格教授,笑呵呵地出现了,“如果视力下降,我向你隆重推荐西弗的护眼魔药。西弗!西弗!”邓布利多校长向来处喊了好几声也没有回音,“好吧,赫敏,等会儿斯内普教授来了你不要说是我推荐的。”校长俏皮地眨巴了一下右眼。
      “不,不,不可能,他们不可能邀请我的,教授您说是不是?波特怎么会邀请我呢?躲都来不及……一定……一定是个圈套。”这时西弗勒斯·斯内普被困在霍格沃茨的庭院里,听着身后语无伦次的嘟囔,忍住了丢一个“昏昏倒地”过去的冲动:“小马尔福先生,你以为踩着我的袍摆就能阻止我赴会吗?你怕波特?我可不怕。”“哦!”德拉科慌忙跳开,“教授,对……对不起。”“好了德拉科。”斯内普并不看他,“你指望我否定你的判断吗?可惜我不会。如果这个圈套专为你而设,你不去岂不是枉费了波特先生的苦心?抱歉我忘记了,小马尔福先生一向是以逃避自己的义务见长的。”德拉科伸出手,没有抓住斯内普的衣角残留在自己视网膜上的影子,嘴巴微张了张,没发出一点声音。
      “教父,给我讲一讲帷幕那边。”克利切将两杯茶“砰”地放在哈利和小天狼星面前,深深地鞠着躬:“克利切恭迎西里斯少爷回家。克利切一辈子都不想再看见西里斯少爷。克利切乐意为哈利·波特服务。当年是老波特,现在是小波特,哦,少爷,不懂事的少爷,你让夫人多伤心啊……”小天狼星没理他,仍在考虑怎么回复哈利: “那边也有一个哈利……应该说是我感觉到,有一个哈利……我并没有看见他……我似乎……什么人也没有看见。”克利切走开了,小天狼星端起茶杯,呷了一口,“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们,却感觉不到我自己。很荒诞,所以我回来了,这得感谢你。哈利,也许,那里是个好地方,但是不属于我们。”哈利低着头不作声,小天狼星侧过脸:“失望了?”“不!没有!”哈利绽开大大的笑脸。小天狼星伸个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我去雷古勒斯的房间了。”
      德拉科不确定自己穿着校服来好不好,尤其是这里的魔法月亮——这是哪个疯子变出来的——摆明了让他无处遁形。这月光居然是热的!德拉科觉得自己鬓角都湿了。第一个看见他的是赫敏。离得这么远他也能看出她眼中的不可思议。赫敏匆匆忙忙地在笔记簿上划了两笔,蹲下对正好经过她脚边的闪闪说了句话,便站起来走开了。唔,我已经不配和格兰杰说话了。德拉科后退了一步。
      “德拉科!”被唤到的人生生抖了一下。
      “德拉科为什么不过来?”哈利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德拉科面前站定,态度自然地执起他的手,“我们都在等你。”“你们……等我?”德拉科愣愣地看着那两只交握的手,“不……不用了……”哈利察觉到对方的手在不安地扭动,会意般地放开了。“嘿!你小子可不准跑!” 德拉科抬眼向声音传来处一望,脸色顿时煞白,哈利定睛看去,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穆迪的魔眼骨碌碌地转个不停,魔杖闪着紫金的荧光,此刻正对着德拉科挥舞。哈利不由分说地抓起德拉科的手,拖着他走向穆迪:“穆迪教授,(”我说了别叫我教授!“)有些事德拉科一直不知道……”“谁管他知不知道!”阿拉斯托·穆迪正常的眼睛转向德拉科,“你小子不要学得跟你爹一样,听到没有?看来他揍你一定是从错误的方向揍的,我倒完全不介意纠正一下,你呢?”德拉科战战兢兢地看看穆迪又看看哈利,即使是他们眼里的笑意也没能让他完全放心。“德拉科。”广场上大部分人跟着邓布利多教授走过来,于是都听见了校长是用何等柔和的声音说出这个名字。德拉科的眼中毫无征兆地溢满泪水,他想转身逃走,校长那只焦黑的手轻轻按在他肩膀上。
      “校长,我……我……”“好了德拉科,我知道你不想杀我。你看,你没有杀我,对不对?”
      “七年级一年,我知道你在学校都做了些什么,也知道你没做什么。所以,连伏地魔都怀疑你了,对不对?”
      西莫在心中倒数:五、四、三、二,马尔福要扑进校长怀里哭了。
      “这里人怎么这么多!闪闪是很乖的小精灵。闪闪一定会做好自己的工作。闪闪要找到……”一个声音在较低的海拔处游移而来,“闪闪!”她在邓布利多腿边露出了模样滑稽的头,“德拉科·马尔福少爷,这是赫敏·格兰杰小姐吩咐闪闪端过来的。”闪闪细长的手指抓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饮料,德拉科接过来,嗫嚅了一声“谢谢”,闪闪的大眼睛几乎掉出眼眶,双手攥在胸前,尖声尖气地嚷:“闪闪原来不知道德拉科·马尔福少爷也是伟大的巫师!”不少人笑出了声,惟罗恩甚为担心地看着德拉科,准备随时把闪闪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巧克力的芬芳飘上来,德拉科蹙了蹙鼻尖,嘴唇不自觉地弯成温暖的弧线。
      “嗨马尔福!来尝尝我的三明治!”
      “如果让他爸爸知道。”“你给他吃这么难吃的东西。”“你和你的三明治都完蛋了。”
      “校长,我们来唱校歌吧。”
      “霍格沃茨,霍格沃茨,霍格沃茨,霍格沃茨。请教给我们知识……”
      歌声中,德拉科神情恍惚地凝视自己的手掌,就好像它从来没有染过鲜血,就好像昨日重现一样。
      B.
      一轮满月从赫敏的魔杖尖端颤颤悠悠地升到距众人头顶大约十英尺的高度,不动了。
      哈利坚持要用麻瓜的方法生一堆火,费伦泽教授似乎是最先明白他用意的,他走出几步后招招手,哈利有默契地跟了上去。
      哈利回来的时候扛着一大袋散发着异香的木头,纳威欣喜地迎上去:“可惜了……它离开母体的时间有点久……不然还可以提炼……37%的概率是精品级的……”“烧成灰,就什么都没有了。”哈利沉声道。
       从安吉丽娜的位置看过去,哈利的脸一半在火光里,一半在黑暗中。火光里的哈利是球场上的哈利,她很想念他。毕业之后,没有太多机会飞翔。安吉丽娜有时会梦见学院队里敏捷机灵的金色飞贼——哈利·波特……热情勇敢的——梅林的游走球啊他们还真是两个——可是从今以后他们真的只会是梦了。安吉丽娜咳嗽一声,不再看哈利。黑暗中的么?她发现自己了解的太少。对于哈利、罗恩、赫敏……“赫敏?你去哪儿?”赫敏擦身而过,安吉丽娜握着魔杖站起来。“那边有人。”赫敏目不转睛地向黑湖的方向走去。“有人?”安吉丽娜跟上两步又扭头看罗恩,他靠在哈利的肩膀上,已经开始打呼噜了。
      “马尔福?你没和他们一起走?”
      德拉科半倚在一根拦腰裂开的石柱上,听见赫敏的问话,挑了挑眉,正要回答,被一个心急火燎跑过来的人打断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离赫敏远点儿!”罗恩的魔杖几乎戳上德拉科的鼻尖,赫敏悄悄按下恋人挡在自己身前的手臂。“真是奇耻大辱。”德拉科嗤之以鼻,抬脚踩上摇摇欲坠的台阶,“万事通小姐,德拉科·马尔福宁肯回答你的问题。我父母认为我有必要留一下。”他在台阶彻底坍塌的一刹那轻轻巧巧地跳了下来,“我倒不这么认为。”“既然如此你还废什么话?快滚!这儿没有人想看见你!”德拉科视若无物地从罗恩身边走过去,清清嗓子:“德拉科·马尔福谨代表马尔福家族向哈利·波特先生致……”一道寒光闪过,他刻意庄严的下半句话生生噎了回去,迈出的步子僵在地面之上,无法动弹半分。“马尔福家族这次来惟哈利的马首是瞻了?”从没听过乔治用这种森冷语调讲话的赫敏产生了不祥的预感,“五年级的时候你躲得快,今天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躲。”魔杖再一挥,德拉科眼中刚刚涌起的恐惧被无边的麻木覆盖,他一步一步走近那堆燃得越来越高的篝火。原先围坐一圈的人有默契地退开,只有哈利仍然拨弄着木柴。摇曳的火苗拂上德拉科的衣摆,随即自得其乐地向上蹿,而他浑无知觉地继续向前,所有的人也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没有任何悬念的,德拉科捂着脸从火堆里滚了出来。
      这个蹭破一点皮都会哼哼唧唧半天的家伙竟然一声也没吭。
      哈利甩了一个灭火咒和一个疗伤咒过去,然后才站起来认认真真打量地上慢慢将手从脸上放下的人。德拉科的脸色不但没有被橙黄的火光染上半点暖意,反而在残余的黑灰映衬下愈加白得残酷。 他惊魂未定地喘息着站起身,其实比哈利还要挺拔一点。“这比钻心咒好受多了,对不对?”哈利淡淡地说。“你!”德拉科眼底闪过一丝狠厉,随即两腮绷得紧紧的低下头去,“波特,我家里有些东西可能对你有用。我爸爸说,他随时乐意提供给你。”“马尔福先生还想用这一招?”哈利干笑一声,背对德拉科坐下,脊背笔直。“沙克尔部长不会介意将你的家多抄几遍的,你放一万个心。”珀西拍拍乔治的手背,向这边走来。“波特,请你听清了:‘乐意提供给你’!不是给魔法部!”德拉科以为自己眼中的哀求能被哈利感应到,可惜没有。“马尔福,我劝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你们那个肮脏的马尔福庄园,就是整个儿双手奉上,哈利也不稀罕。”乔治情绪平复了不少,指间转着魔杖,悠悠地说。
      “是的。”哈利深吸一口气,“马尔福,这些年你一直在娱乐我们。而今天,你做的太差了。”
      “好吧。”在哈利耳中,那脚步声并无犹疑的越来越轻,听不到了。
      大家仍然警惕地注视着德拉科走远的背影,直到它隐入黑暗很久以后。只有哈利一点也不在意。
      “德拉科,你准备好了吗?”哈利拔起几根石缝里的草,一点一点撒在火苗上。
      没有人回答他。
      三.
      A.
      我没有想到发来死咒的会是他。
      他眼中空洞的狂热我只在你的脸上看见过。
      所以我以为他是喝了复方汤剂的你。
      我等待着他昏迷的脸变成你的样子。
      这时你像一发炮弹一样把我轰开了。
      我冲出去好远终于找到平衡,回头看见趴在尘埃中一动不动的你。
      你干嘛?
      早就死掉的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在纳威手里并不挣扎,只顾着狂笑不止:“哈哈哈,我杀死了叛徒,我杀死了叛徒……”
      她杀死了谁?
      赫敏一脸痛悔无极:“我们居然没发现她没死……”
      我看着罗恩,他讷讷地开口:“刚才……那个女人向你发射死咒……马尔福不知从哪儿跑出来推开了你……自己就撞上了……太不小心了……是吧……”
      卢娜回头望了望:“哈利,刚才我在北边,纳威和迪安在西边,罗恩、赫敏和莫莉夫人在南边,金妮、秋、帕瓦蒂和珀西在东边,乔治、乔丹和伍德队长……哈利,当时离你最近的只有马尔福。”她浅色的大眼睛平静地看着我,像没有问题的答案与没有答案的问题。
      马尔福?
      他们都在和我开玩笑。
      那个不是贝拉。这个也不是你。
      对吧?
      你也在和我开玩笑。
      七年了,你不能开一个聪明一点的玩笑吗?
      幼稚!狂妄!懦弱!卑鄙!
      可怜虫、废物、笨蛋、呆瓜……
      我都这么骂你了你怎么还不跳起来张牙舞爪?
      这不像你。
      这不是你。
      这不是你对吧?
      虽然你的发型我很熟悉。
      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安详的神色而这些五官是你的没错。
      虽然我的朋友都在这儿一个也没少。
      哈!继承人戒指也能弄到,本事不小!
      继承人戒指……
      马尔福。
      真的是你?
      马尔福你起来你给我说清楚你什么意思这样耍我很好玩是吗置我于如斯境地很好玩是吗你到底敢不敢不用这些阴险的手段你到底敢不敢堂堂正正打一架这次我也不用魔杖免得你说我欺负你你到底敢不敢闷头当你们斯莱特林的烂级长少来掺合我的事早知道你这么想死我刚才就不救你烧死你算了你这个刽子手恶魔变态你想让我迷惑一辈子愧疚一辈子吗想得美纯血混蛋你血管里流淌的全是愚蠢吧愚蠢愚蠢我受够你们这种人了自以为很伟大伏地魔已经死了我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你窜出来算什么马尔福最惜命人人都知道你为什么你不会进阿兹卡班的你父母亲都不会进的你不用害怕摄魂怪你起来你勇敢起来(”哈利你别这样……“)你说什么呵呵你真可笑你也被马尔福骗了你说什么你真可笑赫敏你看清了这是马尔福他整天骂我的朋友他从骨子里和我对立我怎么会为他哭呢我怎么会为他哭呢
      如果你道个歉,哪怕看上去再别扭,我也相信你。
      如果我好好劝一声“别生气”,你会说”现在想起来找我当初干什么去了“吧。
      可你宁愿一死,是吗?
      可是我们胜利了啊,马尔福,我们胜利了啊。
      我会找到马尔福先生和太太,把你带给他们。
      那是你应得的。
      B.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救破特!
      破特你不要把鼻涕眼泪都糊在我的袍子上!
      红毛韦斯莱、万事通格兰杰、坩埚杀手隆巴顿、疯姑娘洛夫古德,你们一定都知道我才不是要救破特对不对?
      劝劝他。
      我应该去德姆斯特朗,我应该做出伟大的成就,而不是如此可笑的死在救世主面前。
      “我要去哈利·波特去的学校。”
      我一定是被巨怪附身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父亲没有反对。
      他从来都在做左右逢源的美梦。
      可惜……
      破特,为什么?
      我德拉科·马尔福从来不给第二次机会。
      我德拉科·马尔福从来不解释。 
      我德拉科·马尔福从来不听解释。
      我耽误了太多时间。
      在神秘人回来之前,我已经开始害怕回家。父母亲越是表现出对我的“需要”,我越是害怕见他们。后来我更是觉得他们都不真实,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也许哪一天睁开眼,什么都没有了,而我会因为早预料到而不太惊慌吗?破特,听说我那个被家族除名的舅舅是被你爸爸收留的?后来成为你的狗教父并为你爸爸和你出生入死终其一生?反正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必为这个问题担心了……如果我离开家,你会收留我吗?那个午夜我告诉自己”你不会“。于是我翻个身继续睡觉了。
      都说马尔福背信弃义,都说斯莱特林唯利是从,不过据我看,我们谁也比不上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不论谁控制魔法界,参谋和炮灰都必不可少。连乌姆里奇那种货色都知道防范野心家,何况真正的领袖呢?你或者神秘人都有可能会被打败,你猜谁永远不会被打败,你猜谁可以忍辱负重韬光养晦等待下一个救世主,破特,你猜是谁?格兰芬多那把傻呵呵的宝剑?刚极易折啊笨蛋!你一定会说”不许你污蔑我淡泊忠厚的朋友们!“,对不对,破特?斯莱特林太骄傲,格兰芬多太执着,正因如此我没赶上神秘人的时代也终究不能生活在你的时代了破特。
      我梦见我是韦斯莱、隆巴顿、格兰杰、洛夫古德、克里维……醒来后不禁恶心得要命。我怎么可以是那些渣滓。如果破特不能接受真实的我,那他就不接受好了。
      你的朋友,你的心灵,你的母亲烙下的爱。
      如果它们全都失去了作用,你还能想到办法吗,破特?
      就算我是靠七把光轮2001进院队好了。
      就算我是靠弗罗林叔叔拿到证书好了。
      其实有时我也会问自己:是不是?
      也许是吧。
      赢的到底是我。
      七年级滚出学校的到底是你们,不是我。
      我留下来欣赏自己的杰作。
      我仍然梦见我是韦斯莱、隆巴顿、格兰杰、洛夫古德、克里维……只要不是我,不是我每天早晨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镶着充血眼球和发青嘴唇的恐怖的脸,不是我,那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要杀你的,校长。破特,你看见我了对不对?你也看见了不是我杀邓布利多的对不对?不是我……虽然邓布利多没有理由相信我……我以为他们至少会感谢我,可是他们没有,一点也没有。如果能始终躲在宿舍里就好了。因为家是回不去了。我也不想回去。可是他让我回去的时候我不能不回去。破特,你为什么可以从他手里逃掉?我为什么逃不掉,破特?
      如果那晚,我也死了就好了。
      可我不敢,破特,你说得对。
      我不敢。
      破特,今天是个有趣的日子:你差点死了——又活了——我差点死了——又活了—— 你差点死了——又活了——你差点死了——又活了——你差点死了——又活了
      最有趣的莫过于:我真的死了。
      你躲开麦克法兰时的那一转身让我想起咱们骑着扫帚互相撞的时候了。
      可是接下来我看见了贝拉阿姨。
      破特,我不等了。
      你一下子就原谅我,好不好?
      如果你不反讽,哪怕招来疯狂嘲笑,我也听你的。
      如果我好好说一句“对不起”,你会说”狡猾的骑墙派果然又来耍花招了“吧。
      钟响了。
      好了我知道了难道我会赖在这里!
      哭脓包桃金娘永远不肯忘记谁伤害过她谁感动过她。
      我可没有那么傻。
      天堂,是没有破特的地方。
      四.
      A. 
      哈利突然醒来了,在女贞路4号的窗边。
      夜行的鸟儿“扑棱棱”振翅飞过,它有白色的羽毛吗?哈利从床上一跃而起,又在指尖碰到窗框时愣住了。它为什么应该有白色的羽毛呢?哈利敲了敲脑袋,坐回床沿。
      他梦见自己乘坐的火车没有开往考文垂熟悉的实验室,窗外的金黄与天光一起从赤褐渐染至深黑,终点是闪着粼粼银光的湖水与他漫游过英伦三岛都未曾见到的城堡。他穿起古老传说中的衣裳飞翔在童话故事里的蓝天,好哥们儿罗恩·韦斯莱的喝彩声隔多远都听得见。
      梦太长了,长到他多少次以为接下来就是梦醒然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的仍梦着,长到他从一开始厌烦这样浪费时间后来却很高兴可以按照年少时的规则玩下去。
      他梦见自己发动全副身心的恨意去恨两个人,一个老的只会嘶嘶叫,一个小的白乎乎跳着跳着就不见了,哈利·波特于是就剩下大把大把的慈悲来对待其余的一切。
      他身边,也只会聚集“有用”的人而已。
      我记得亚格·贝克选修过经济学。
      假设我们有一把罐头刀,那么现在就可以打开这只罐头。
      假设梦中的世界真的存在。
      霍格沃茨特快的轨道怎么可能不在英国的铁路网中呢?
      这次回伦敦,一半是度假,一半是妥协。已经五年了,哈利知道自己不该质疑同伴,可他仍然想不通凯文·尼尔斯的直觉与自己的理性是如何到达同一个终点的。凯文习惯了实验室里的独立自主,想更改一个实验就更改,而哈利在此之前有过跟随大工程的经验,更适应严格的进度安排和不能在最后一刻做出改动的要求。科学上的考虑突然间不得不向财政预算和工程上的顾虑低头,这就意味着可靠的技术必须早点定下来,尽管后来这种技术还会有新的发展,哈利坚持直接建设大型的方案原因正在于此。凯文的“小幅调整”从理论上说是可行的,问题在于走出实验室、订出最终期限、并跟着预算走的日子已经到了,一切到底是归因于从桌面物理向大工程的转变还是归因于大家的个性全都强硬脾气全都火爆更为恰当呢?总而言之CERN对他们的状况不会满意的,哈利认为自己和凯文都不可能如愿了,凯文现在应该仍在实验室,否则亚格会来电话,作为“三驾马车”的另一个极点,亚格最清楚如何做“生命里唯一的阳光”。唉,随他去吧,知识只能从外界学得,任何从草图上的发明开始,而转变为一个更大项目的重大科学工程,都会碰到这种情况,对首席负责人来说,简直就是一条通向满是优柔寡断的沼泽地的绝路。在凯文没有加入以前……机油轴承、圆顶部分受风的吹力,以及玻璃的化学成分……种种需要做的基础研究……哈利想起那时在外人眼中乱糟糟而自己永远知道什么东西放在哪儿的实验室,惬意地叹了口气。冒险家们蜂拥而至又如潮水般退去,所以凯文到底还是难得的,实验室走到今天,早已不会依靠哪一个人独立做出重要决定,所以肯定不是只有我们这帮人这么倒霉。按理说,建造能够探索宇宙秘密的独特设备的人们,一定不喜欢这种态度——总得有一个人对这样一个项目所需要的让步——政治上、科学上的都有——抱持一种更为现实的态度。哈利认为实验室所具有的优势到底不会被金钱或者权力替代,青年一代都如凯文那样勇敢自然是必要的,只要他们知道自己最终应该相信什么。哈利端起睡前搁在床头柜上的水杯,默默咂着微甜的滋味,寻思着自己的老气横秋。
      天亮了,哈利·波特打着呵欠走下楼梯。饭桌上黄澄澄的蛋卷冒着香喷喷的热气,做早饭的女主人却不见踪影。哈利取下三个杯子开始倒牛奶,装作没有发现慢慢靠近的黑影。
      “詹姆斯!不刷牙不准吃早饭!”莉莉·伊万斯·波特的喊声却不容忽视。
      哈利转过身,看着那个和自己一样顶着一头乱发的中年男人。不顾他又抹脖子又上吊的威胁性鬼脸,一本正经地鞠躬:“早上好,爸爸。”
      B.
      德拉科睡得很安稳,虽然这个季节不该有的朔风在梁间呼啸。
      房子里尸体的味道基本清除干净了,比味道更难消除的也在卢修斯冷冷的注视下被厉火纳入腹中。墙上的画像交换着不满的低语,三人清清淡淡地互相点点头,各自回了卧室。
      夜色很快地压下来,马尔福庄园各个窗口里的灯火像炉膛里不甘心的灰烬一样渐渐灭掉了。草坪踩上去窸窸窣窣的,“今年的叶子落得真早”,有个声音说。
      他猜这是最后一夜啦。连同那个谁也不认识的救世主,“我们一起滚到摄魂怪的肚子里去吧”。 
      “波特呢?波特在哪里?是波特要求你们这么做的吗?你们做这样重大的决定可不能瞒着救世主波特!”“德拉科·马尔福你嚷嚷什么!”赫敏一挥魔杖,无形的绳索把德拉科拽回椅子上,“波特?就算你能搬来什么叫波特的救兵,我们也不会听信的。”“你说什么?”德拉科呆呆地看着一脸严肃的赫敏。“我说我们不会听信你以及任何波特!”“救世主……波特……”德拉科的嘴唇机械地喃喃出这几个词。“救世主?你奉这个波特为救世主吗?我恐怕他救不了你了。”“不……格兰杰你装什么糊涂?我在说哈利·波特,你和韦斯莱这七年最好的朋友,他……”“我和罗恩?马尔福你怎么会认为我和罗恩之外还有什么‘最好的朋友’?他们都不喜欢我,打量我不知道呢。哼。”赫敏晃晃羽毛笔,“你别打岔,好好听。”“不格兰杰!哈利·波特啊!他一年级的时候保护了魔法石二年级的时候杀死了蛇怪三年级时救了西里斯·布莱克四年级时赢得了学院杯五年级你们一起整治了乌姆里奇六年级他全年都是魔药王子七年级七年级就在两天前他送神秘人回了老家不是吗?”“马尔福!”赫敏矍然起立,“你不要以为装疯卖傻就可以逃脱制裁!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魔法石的,但我可以告诉你它至今安全地躺在它应该在的地方不需要闲杂人等的保护!蛇怪?我知道那是你这样的纯血混蛋希望存在的东西,但是你们的斯莱特林祖宗很显然不认为你们有资格运用他的力量。西里斯·布莱克?我读到过这个名字——他还没有烂掉的话你这次去了可以问候问候。赢得学院杯的是谁你应该比我清楚,你可没少给保加利亚的莽汉鼓掌。乌姆里奇的失败首功在弗雷德和乔治次功在除了你们斯莱特林和天知道什么波特之外的所有人。你赢了福灵剂也进不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小圈子,梅林啊我早该猜到你是为了杀校长。至于伏地魔,我不允许你侮辱整个魔法界这么多年的努力。两天前?两天前你在哪儿哭你的主子哪?你在哪儿梦你的哈利·波特哪?!”赫敏的话音随着尖利的唿哨落下,德拉科白得不正常的脸颊上多了一道鲜红的伤口。
      赫敏·格兰杰如记忆中一般牙尖嘴利, 罗恩·韦斯莱如记忆中一般三行而后思,邓布利多如记忆中一般不在了,霍格沃茨如记忆中一般经历过大战,伏地魔如记忆中一般灰飞烟灭,我德拉科·马尔福如记忆中一般不值得相信,哈利,波特,如记忆中,一般……记忆!德拉科脑海中蓦地炸开千千万万朵无声无息的礼花:
      从来就没有“活下来的男孩”。
      伏地魔的政权不过是刚刚崩塌。
      在此之前马尔福一直是他最青睐的宠臣。
      德拉科已经忘了充满阳光与鲜花的家是什么样子了。
      不,马尔福家从来不曾“充满阳光与鲜花”。
      霍格沃茨一直是反对伏地魔黑暗统治的大本营。
      德拉科一直是出卖同学给食死徒的内奸。
      他一直看着同学被折磨然后哈哈大笑。
      所有师生看到他只会绕道。
      他从未觉得不妥。
      从来就没有过比金色飞贼还闪亮的笑脸,从来就没有过比火流星还快的找球手,从来就没有过拐带了自己家小精灵的格兰芬多,从来就没有过自己曾咬牙切齿去恨的哈利·波特,从来就没有过。
      明明你在七年后终于肯握住我的手了。
      明明贴在你的背后我相信那几道不消的疤痕永生永世都不会再疼了。
      我后悔带克拉布和高尔一起去有求必应室……
      我以为……我还有机会说明这一点的……
      所有礼花的碎屑都落进德拉科的眼睛里。
      赫敏一直在念那份公函,而他什么也听不见。
      “不。”他齿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哀鸣。如果不是刚才赫敏的束缚咒,他一定整个人都瘫到椅子下面去了。
      赫敏以为他是被一条又一条的指控吓破了胆,微微得意地笑道:“麦格教授让我先把这些通报给你。你回家准备一下吧。”
      他梦见喉咙口的扣子有点紧眼前的女士温柔地看着自己身边颇为面善的小男孩,拢了拢衣襟模模糊糊记起自己是谁的时候那边有个不认识的黑发绿眸的男人奇怪的眼神飘过来便不肯移开,心里哀叹躲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是被人盯上了,神经紧张地朝那人点点头就不再看那个方向。 
   丨Fin. 丨


评论
热度(1)

关注的博客